立秋後三天,我再次造訪後花園,參訪一位獨特的禪人。她已坐禪十六年,不談經教,不言玄理,只用四盞清茶,為我緩緩述說禪的奧義。
初盞「如鳥飛空中,初展翅翱翔」;二盞「則如「鳥既展翅後,徐徐平直」;三盞「寂然不動,猶如深夜清風」;四盞「靜靜的喝著茶,心無取捨」。
夜深,月色如洗,識有茶氣。我坐於山石之上。遠山如黛,近水無聲,心頭之念,卻如水面漣漪,一圈接一圈,是為有覺有觀。
此刻,心念在呼吸上反覆來回,時而緊,時而鬆,如野鹿尋食,雖有目標,卻難免四顧。我覺知這份「覺」,也覺知這份「觀」,不捨亦不取,只是靜靜地觀照。慢慢地,心念不再四處奔走,而是專注於一處,粗重的思維漸漸平息,心湖的表面開始變得光滑。
不知過了多久,心頭的漣漪已然無波,有覺有觀之境,已然遠去。我放下了「覺」,也放下了「觀」。心識變得更加清明,猶如明鏡高懸,無物可映。我感到一種深沉而廣闊的安樂,它非關外界,也非因內動。這樂,不是初禪之喜樂,它更為細膩、更為純粹,猶如一湖靜水,無波無瀾,只覺安住其底。
時間似已消融,無晝夜之別。我不知身處何方,亦不知身心何在,唯餘一片寂靜,與山月共融。心無住處,亦無依託,如同夜空,空曠而無垠。
不知何時,心從那無邊的寂靜中緩緩浮起,回到呼吸之上。天色已微曉,我緩緩下坐,雙目微睜。遠處青山蒼翠,近處草木微黃,東方一抹朝霞,赤色正盛。
光映入眼,色分明,而心不為所動。此刻,身心猶如新生,只覺此身,已非凡塵之我,唯餘一觀照耳。

